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2章 天變了(下)

關燈
也不知過了多久, 馮蓁感覺裝自己的箱子停了下來,被擱在了地上。然後有另一隊人馬靠近, 別問馮蓁怎麽知道的, 因為步伐頻率不同。

“三哥,你怎麽帶了口棺材?”

是蕭詵的聲音,馮蓁認出來了。棺材?!馮蓁全身立即鋪上了一層雞皮疙瘩, 蕭論個人渣, 竟然把她放到棺材裏?

馮蓁抖了抖只但願這棺材是沒用過的。

“今日咱們是清君側, 自然要給君側的那一位準備好棺材。”蕭論道。

“清君側?”蕭詵有些好笑地重覆了一遍。

馮蓁心想, 這借口跟“莫須有”也差不多了。

蕭論冷冷地覷了蕭詵一眼,“他慫恿父皇行科舉之制, 讓那些只懂讀書一點兒實務不會的書呆子上朝來治理天下,這樣的人,上對不起君父, 下對不起黎民百姓, 難道咱們不該清君側?”

蕭詵輕笑了一下,他雖然是傻大個兒, 但卻不是真傻子。別管蕭論說得多冠冕堂皇, 但今晚他們就是宮變、謀逆。

馮蓁在棺材裏聽著, 不由想蕭詵怎麽跟蕭論聯手了?然後轉念一想, 蕭謖如果登基, 就沖著德妃當年殺他母妃的仇也得解決蕭詵,也就不怪蕭詵要另做打算了。

“行,三哥說得都對, 不過你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兒。”蕭詵道。

“孤承諾的事不會反悔。”蕭論道,“待會兒進門後,你東,我西,務必要守住每個門。”

蕭詵道:“不,我的人都要去乾元殿。”

“你……”蕭論似乎被氣了一下。

“三哥,不是弟弟不信你,但是就算父皇身體一直不好,也容不得咱們兄弟把他氣死,你可以清君側,但孤絕不會讓你動父皇一根汗毛的。”蕭詵道。

馮蓁在棺材裏聽了直嘆息,既然都要“清君側”了又來充什麽孝子?若是這一次輸了,你自然是被蕭謖哢嚓的下場,但若是贏了,蕭論難道還真能容你父皇活著麽?那你爹要是封你為下一任太子他還玩什麽?

蕭論這是明擺著要立即登基的,到最後可別他順帶把你也清了。

“好,既然你信不過我,那你就帶兵去乾元殿。不過禮安門、嘉猷門你必須得派人給我守住了。若是出了什麽紕漏,你我都得死在這兒。”蕭論道。

過了片刻,馮蓁又聽見蕭詵有些遲疑地開口問,“三哥,你安排好幺,你安排好蓁女君的事兒了麽?若是此次咱們失敗,恐怕會連累她。”

蕭論掃了蕭詵一眼,淡淡地道:“不管是誰出事兒,都不會連累她。”

馮蓁心想,蕭論果然是知道了點兒什麽。

“倒也是,再怎麽說她也是城陽姑祖母的孫女兒。就是老五上去,也不會即刻就動公主府的。”蕭詵道。

馮蓁覺得不該叫蕭詵傻大個兒,“傻黑甜”三個字送給他更貼切。

過了一會兒,蕭論和蕭詵似乎等到了要等的第三波人,馮蓁感覺自己又被擡了起來。

一路都安安靜靜的,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馮蓁聽到有人喊了聲“開門”,之後就有沈重的大門開啟的聲音。“這是宮廷的門麽?”馮蓁暗自猜想。

門開之後,似乎腳步聲就著急了起來,開始兵分多路。

不知又走了多久,忽地就出現了打鬥聲,有人高喊著,“殺啊!”

馮蓁感覺自己的棺材又被放了下來,再然後便有人倉皇間踢到了棺材,她被震了一下,然後是更多的人慌不擇路往她的棺材板上磕。

馮蓁不得不躲進桃花源去,被這麽多人踢,那滋味可不好受。蕭謖顯然是早有準備的,蕭論和蕭詵只怕議事不嚴,早就被他知道了,這才埋伏了人。

馮蓁猜測蕭謖就是在等著蕭論自投羅網呢,這才有借口清理手足,否則真要是順順利利登基了,反而還得時刻提防,下黑手還沒那麽容易。

馮蓁在桃花源裏剝著松子,看了一會兒書,直到感覺薄膜外面透出了一絲光,她才趕緊重新回到了棺材裏。

下一刻棺材板便被整個兒掀開了,有人拿著刺鼻的類似鼻煙的東西在她鼻尖晃了晃,馮蓁被激得打了個噴嚏,順勢睜開了眼睛。

是蕭論。

馮蓁看著蕭論朝自己伸出一只手。玉冠有些歪了,甲胄濺上了許多血漬,想來是輸得很辛苦。但不得不說男人穿“制服”還是挺好看的,哪怕有些狼狽。

可偏偏此刻蕭論還對她笑了笑。馮蓁伸出手,被蕭論一拉,借著他的力道站起了身,這才看到自己此時正身在一個闊大的平臺上,漢白玉的欄桿圍繞著巍峨的宮殿,朱紅色的大門,明黃的琉璃瓦,此地正是乾元殿前的丹墀。

原來蕭論已經攻到乾元殿前了,而他對面站著的便是蕭謖。

蕭謖倒是未著甲胄,依舊是八成新的寶藍色蟒袍,而他旁邊的人全都是甲胄持弓,將蕭論和自己團團圍在了中央,地上躺著許多血淋淋的屍體,馮蓁努力地讓自己當成看不見。

蕭論還拉著她的手,但下一刻他手中血跡還未幹涸的劍便已經橫在了馮蓁細弱的脖子上,因為寶劍吹毛斷發,劍鋒太過銳利,就這麽擱上去便已經割破了馮蓁脖子上的肌膚,隱隱地露出一絲血痕來。

馮蓁悶哼了一聲,聽見蕭詵緊張地叫了聲“幺幺”。

馮蓁定睛看去,才發現蕭詵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右手持劍,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半身甲胄都被鮮血染紅了,難怪她剛才環顧一圈卻沒留意到他。

蕭詵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老三,你幹什麽?!”這會兒三哥也不叫了,“你快放開幺幺!”

蕭論扣著馮蓁往後退了半步,劍鋒不僅沒離開馮蓁的脖子,反而又收了收,馮蓁感覺自己的血把領口給打濕了。

蕭論壓根兒就沒理會蕭詵,只看著蕭謖,眼神有些瘋狂,“老五,今日我輸給你,有幺幺陪著,也算是夠本兒了。”蕭論在馮蓁耳邊輕輕地笑起來,越笑越大聲。

“老三,你瘋了麽?為什麽拖累無辜的人?”蕭詵喊道,想要走過來,卻被蕭論喝止。

“你再過來半步,我就殺了她。”蕭論收斂了笑容道,“老六,你還看不出來麽?”

蕭詵順著蕭論的眼神看過去,才發現原來蕭謖的目光一直就盯著馮蓁。

“老五,你讓他們放箭啊,有這樣的大美人陪著,哥哥就是死也值了。”蕭論有些癲狂地喊道。

蕭謖沒動。

馮蓁側頭看向蕭論,任由這個動作加深自己脖子上的傷口。

“幺幺!”蕭詵喊了一聲。

蕭論朝馮蓁笑了笑,“對不住了,幺幺,本想著如果能清君側,你就是孤的皇後,現在你可願陪孤共赴黃泉,來生再做夫妻?”

馮蓁看著蕭論,有些拿不準他是真要跟自己同歸於盡,還是拿自己要挾蕭謖只為逃命。可是逃命,他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馮蓁當然是不肯跟蕭論來生做什麽狗屁夫妻的,她這會兒倒是也能躲進桃花源,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她這輩子也就不可能再出來了,否則怎麽跟人解釋?

但是讓蕭論拿自己要挾蕭謖卻是不行的。誰讓蕭謖幫了馮華的兒子呢?那等情形下既然他幫了忙,馮蓁總是要記他的情的,哪怕她壓根兒就不想幫馮華。

“好啊。”馮蓁朝蕭論笑了笑,在蕭論的錯愕裏脖子往劍鋒上靠去,然後擡起手抓著劍鋒狠狠地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馮蓁也不想死的,這裏空氣好、飯菜又沒有添加劑,山川大海她還沒去走過看過。但是好像死了,也沒太多的遺憾,約莫有那麽兩三個人能為她的死惆悵片刻,或者紅個眼圈,但死了也就死了。

即便沒死估計也看不了山川大海,要是被蕭謖困在後宮,遲早也得憋死。

所以馮蓁就想,只當是做件好事幫幫蕭謖唄,他除了寧願戴綠帽子也不肯娶自己之外,好似也沒啥太多的缺點。

雖然腦子裏思緒紛雜,可馮蓁的眼睛卻定定地看著蕭論。看他錯愕之下瞪大的眼神,還蠻搞笑的,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幹脆,壞了他的計劃吧。

馮蓁不知道自己此時笑得有多恐怖。一個人一邊拿劍抹脖子,一邊笑得那麽燦爛,即便生得再美,那也夠叫人驚悚的。

蕭論的劍“噹”地一聲落到了地上,彈了幾下。

馮蓁的身體沒了支撐也歪歪地倒下去,她的眼睛裏印入的全是鮮紅色,然後是朝她沖過來的蕭謖,身後有人接住了她,應當是蕭詵吧。

箭矢從天空“簌簌”地射過來,蕭論的甲胄上瞬間便插了十來支箭,脖子上也中了致命一箭,馮蓁看著他,倒下的速度似乎比自己也沒慢多少。

“幺幺!”蕭謖抱住了自己。

紅色模糊了馮蓁的眼睛,她心裏想著,蕭詵是也中箭了麽,她感覺得到身後人手臂上的力量正慢慢消退。

頭有些暈,馮蓁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跟長公主一樣,死不瞑目,瞧著挺滲人的。即便是死,她還是想美美的。她的壽衣想穿那套燈錦纏枝牡丹的,立領可以把脖子上的傷口遮住。

醒過來時,馮蓁還沒睜眼就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還挺靈活的,她再伸出手指摸了摸脖子上應該有傷口的地方,光滑細膩如新生嬰兒的肌膚,沒有任何凹凸感。馮蓁比較滿意,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是有概率不死的,畢竟蕭謖的血功效強大,她自己常年喝桃花溪的水,自愈能力也比尋常人強。

“女君醒啦?女君醒啦!”宜人撩起簾子,看著馮蓁,激動地大喊道。

第一個進來的是翁媼。

“幺幺,你醒啦,真是太好了。”翁媼朝馮蓁笑道。

馮蓁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大夫拎著藥箱小跑了進來。

“宇文大夫,你快看看幺幺。”翁媼往旁邊讓了讓。

宇文濤給馮蓁把了把脈,“女君可否試著說句話,一個字也行。”

“你——好——”馮蓁說了兩個字,有些艱難,可能是抹脖子的時候傷著聲帶了。

宇文濤楞了楞,卻沒想到這位女君開口說的會是這兩個字,莫名有些好笑。

“還好。”宇文濤道:“女君別擔心,嗓子再多養幾日就沒事了,能說話就好。不過最近是能不開口就最好不開口的。”

馮蓁點點頭,她對破鑼嗓子也沒什麽興趣。

宇文濤下去後,馮蓁朝著翁媼比劃了一下動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懂。

翁媼坐下道:“女君可嚇死我了,那日府裏裏裏外外都找不見你,後來才知道是晉王和燕王謀逆,真想不到晉王竟然那般無恥,自己死就算了,還要拉女君陪葬,真真是人面獸心。”

馮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床,意思是問自己怎麽回來的。

“事發三日後太子殿下親自送女君回來的。”翁媼道,然後補了一句,“如今這院子裏除了宜人之外,伺候的人全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便是我要進院子,也得守門的鄭侍衛同意才行。”

翁媼檢查過馮蓁的傷口,她是沒想到這樣的傷勢馮蓁還能活下來,也難怪是事後三日才從宮中送出來。

馮蓁又指了指外面的天,也虧得翁媼的理解能力一流,竟然看明白了。“皇上昨夜薨了,公子和少夫人都進宮去了。”盡管長公主已經去了,但翁媼還是沒改口。

主要也是因為府裏的事兒還有得鬧騰。蘇慶這“死”了一遭,自己沒有爵位,倒是過繼來的兒子成了承恩侯。而他既然活過來了,戚容自然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將來又如何是好呢?

這樁事兒本該請大鴻臚上奏皇帝看看如何處置的,但因著進了臘月,衙門雖然還在辦公,但人心都不在辦事上頭,蘇慶又還在養傷,便沒想著去弄,如今又是宮變,又是皇帝薨逝,估計蘇慶的事兒至少得半年後才有可能料理了。

不過就算蘇慶身上沒有爵位,但他官職總是在身的,又是城陽長公主唯一的孫子,怎麽也得進宮去哭靈,戚容作為命婦也是如此。又冷又累,每日回來都是一臉菜色,且還不能病,一病就容易被人找借口說心不誠。

反倒是馮蓁成了閑人,晉王已經死了,她這個準晉王妃也算是“戴罪之身”,宮裏肯定是去不得的。

馮蓁的除夕也就是在這種悠閑無聊中到來的。因著元豐帝死了,華朝全國上下舉哀,一切娛樂都取締了,除夕更是連鞭炮都不許放,以至於這個年對勳貴官宦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年味。老百姓的日子卻還是照過的。

年夜飯馮蓁只用了幾口,沒什麽胃口,她還在養嗓子,喝不下任何藥,宇文濤給她開的藥方也是用胖大海泡水,量少飲下去倒還沒怎麽有反胃的感覺。不過一天裏水喝太多,飯自然就吃不下了。

“女君再用點兒吧,這些時日你的飯量實在太小了。”翁媼關切道。

馮蓁搖了搖頭。

“她飯量如今是多少?”一個低沈的男音在馮蓁身後響起。

馮蓁的動作頓了頓,翁媼已經跪在了地上。

蕭謖擡了擡手,“不必驚動任何人,朕是私下來的。”

已經從孤變成了朕麽?

馮蓁也站起了身,緩緩地要行禮,正好被蕭謖扶著往窗邊的榻上帶去。

馮蓁沒反抗,只是頗有興致地打量起皇帝蕭謖來,雖說還沒有行繼位禮,但他的確已經是皇帝了。但是裝扮和以前並無什麽改變,大概因為是私服出宮吧。然則神氣卻是變化大極了。

身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依舊還是在人下,總是要隱忍的。而如今的蕭謖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劍,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擋在他的前面。

不過即便是劍,也不是那種鋒芒畢露的劍,大劍無鋒,蕭謖素來是深谙此道的。

馮蓁還在走神,蕭謖的手已經伸到她的領口處,拉開了她的衣襟查看傷勢。

馮蓁脖子上的紅痕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微微還有頭發絲那麽細的一條粉色痕跡,但假以時日定然也會消退的。

“還是不方便說話麽?”蕭謖替馮蓁重新整理好衣襟這才收回手。

馮蓁點了點頭。

翁媼雖然早對他們的關系有猜測,卻沒想到竟然已經親昵到這種程度了,隨隨便便就能動手動腳,拉扯衣裳。

蕭謖拉了馮蓁的手重新回到飯桌邊,“陪朕再用點兒飯菜如何?”

馮蓁點點頭,心想你都是朕了,難道她還能反對?

蕭謖替馮蓁夾了一筷子菜到碗裏,馮蓁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不想吃。盡管食道和氣管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蕭謖也沒強迫馮蓁,他自己吃了起來似乎是真餓了,雖然用餐的禮儀很優雅,但速度並不慢,而且飯量還很大。

翁媼張了張嘴,本想說要不要另外換一桌酒菜,畢竟這是馮蓁吃剩下的,可是看蕭謖吃得那麽香,她又沒敢開口了。只在旁邊殷勤地添著飯,沒敢讓任何人進來伺候,當然其他人也進不來。

翁媼在旁邊伺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蕭謖不拿筷子的手在桌下一直是捉著馮蓁的手沒放開的。

到蕭謖吃完飯用茶水漱了嘴,他掃了一眼翁媼,翁媼才退了出去,從外面帶上了門。

蕭謖擡手為馮蓁理了理額發,“那日怎麽那麽傻?”

馮蓁眨巴著眼看著蕭謖,她的眼睛又大又靈動,好似連瞳仁都比別人大,就顯得有些天真的稚氣。

“以後再不許拿自己的命不當命了,蕭論還威脅不到朕。”蕭謖道。

馮蓁心想,說不定我就是想跟蕭論同年同月同日死呢,你倒是挺自信的。

“以後也不會再有這種事。”蕭謖又道。

馮蓁想了想,比了一個“六”的手勢,意思是問蕭詵怎樣了。她聽說或者該說看到蕭論死了,但是蕭詵的情況還並不清楚。

“他還活著。放心吧,朕不會殘殺手足的,只是把他關了起來。”蕭謖道。

馮蓁點了點頭,比想象中的好一點。

之後就是兩人相對無言,馮蓁是嗓子不舒服,跟蕭謖之間也沒什麽可說的,蕭謖似乎一直在等她詢問,卻一直沒能再等到馮蓁的一個手勢。

“朕得走了,也是趁著用膳的空檔出來的。明日未必能出得來,你好好養傷,別的什麽也別想,一切都有朕。”蕭謖站起身道。

馮蓁將他送到屋子門口,也沒打算再往外送。她原本以為蕭謖會提她與蕭論婚事定下後的親昵之舉呢,沒想到卻是一個字沒說。

其後的日子,蕭謖並非日日都來,但隔三差五的總是會在飯點出現,就跟他說的一般,只能趁著吃飯的空隙才能出來。

日子慢慢地翻著篇,元豐十五年波瀾平起,到了太熙元年,似乎就開始歲月靜好了。蕭謖正式登基,大赦天下,也赦免了燕王蕭詵的死罪,改為圈禁。

帝王守孝以日易月,蕭謖早就出了孝,開始正式理朝,下的第一道詔書,就是要在今年秋舉行掄才大典,而取消了鄉舉裏選的官員任免制。

第二道詔書就是成立禮部,掌管五禮之儀制和學校貢舉之法。

第三道詔書則是丞相王佐上書請致使後,不再新任丞相,也就是說華朝從此再無位高權重的丞相一職了。

這三道詔書都是大動幹戈的事兒,按說朝廷上下應該不少反對的聲音,但多虧了蕭論發動的宮變,給了蕭謖借口清洗了不少人,且至今還在清洗,所以誰也不敢貿然開口反駁新君。

首先是嚴家被抄家,連三房也沒能幸免,男丁或砍頭或流放,但保住了女眷。值得一提的是,蔣太仆雖然還屹立不倒,但他大兒媳婦出自柳家,柳家這一次也卷入了宮變被抄家滅族了,女眷也未能幸免,十八歲以下的沒入教坊,十八歲以上的發賣為奴,比嚴家還慘。

至於剩下的官員,姻親關系盤根錯節,理起來都跟嚴家脫不了幹系,所以都夾起了尾巴做人,自然是太熙帝要做什麽就做什麽,誰也沒敢當出頭椽子。

燒完這三把火之後,便進入了二月。二月桃花開,順妃如今榮升為太後,也是無所事事,便開始積極地要為蕭謖立後和選妃。

一時間朝中官員又活動了起來,都在眼巴巴地盼著蕭謖選妃,然後好把自己的女兒送入後宮,能為娘家吹點兒枕邊風,可千萬別抄家滅族。

蕭謖不知道的是,他這繼位才沒多久,就已經有人暗地裏腹誹他是抄家皇帝了。

因為蕭謖是抄家皇帝,所以曾經門庭若市的城陽長公主府如今算得上是門可羅雀了,誰也不敢主動上門。只因為馮蓁是曾經的準晉王妃。

傳聞這位準晉王妃與晉王情投意合,生死相許,晉王宮變都把她帶在身邊,身死之前,這位晉王妃還先一步自刎殉情呢。

所以便是蘇家和戚家的親戚正月拜年都是只送了帖子來,人卻是一個不見。馮家的人也不見蹤跡。

人總是這麽現實。

可誰又能想得到,二月裏順太後的一道懿旨卻是驚破了天。

蔣府肖夫人的臉色非常難堪,原本她們應該是最高興的人,馮蓁立後,馮華是她的親姐姐,兩姐妹的感情又那麽好,蔣府本該是水漲船高的,可如今呢?不被秋後算賬都是好的了。

但是誰能想到太後竟然為蕭謖選了馮蓁為後,且還要等她守孝滿一年才能舉行封後大典,這是天下的女君都死光了麽?

天下的女君自然沒有死光,肖夫人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道立後的懿旨,不是出自太後,而是出自皇帝的心意。

哪怕馮蓁還要守孝,哪怕馮蓁身上還背負著跟姐夫有染的罵名,皇帝也決議立她為後是為何?城陽長公主已經死了,留下的蘇慶完全不成氣候,陽亭侯府更是三流勳貴,那麽蕭謖立後唯一的原因那就是出自真心了。

這樣的話,皇帝會不會介意蔣琮的存在?答案顯然是肯定的。肖夫人想到這兒,人都要暈過去了,更不提她大兒媳婦的娘家已經抄家滅族,所有事兒加在一起,她們蔣府只怕也搖搖欲墜了。

馮華走進肖夫人屋子時,見她臉色陰沈得滴水,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君姑。”馮華朝她行了一禮。

肖夫人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道:“你聽說了麽?太後下了懿旨,要立蓁女君為後。”

馮華吃了一驚,“幺幺?”

肖夫人點了點頭。

“太後怎麽會想起……”馮華的話沒繼續往下說,她也意識到了,這不會是太後的主意,畢竟馮蓁可是元豐帝指婚的晉王妃。

“以前蓁女君都沒跟你提過皇上麽?”肖夫人問。

馮華緩緩地搖了搖頭。

“只怕兩人早就有來往。”肖夫人道,“只是瞞著你而已。”

馮華沒說話,可順著肖夫人的話,她卻想起了那日馮蓁為何跪著跟她認錯的事兒。那時候她認錯,是因為跟當時的五皇子有私情麽?

“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五哥兒也想娘親,你將他帶回你的院子去吧。”肖夫人道。

“是。”馮華應了一聲,但臉上卻沒有出現應有的驚喜,只等著肖夫人說出她的條件。

“同胞姐妹,沒什麽解不開的結,既然二郎說當時一切都是誤會,你也該好好跟蓁女君談一談,總不能親姐妹從此生分了。”肖夫人道。

馮華沒說話。

“上次五哥兒的藥不也是你去跟蓁女君求來的麽?可見她心裏還是惦記著你這個阿姐的。”肖夫人兀自說著。

馮華只能苦笑,但不管她願意不願意,肖夫人發了話,她就只能遵從。第二天肖夫人便已經替她備好了馬車,催促著她去城陽長公主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